孔子——闻道而知天下
子曰:“朝闻道,夕死可矣。”
孔子说:“早晨能得知真理,即使晚上死去,也不怕了。”
生死于人,无疑是大事。如果人已无惧于死亡,那就没有任何物什可以使他惊怕。问题的关键在于,人怎样才能做到不计生死?
有一种人轻死,比如自杀与横行无忌一类,他们以为,人死如灯灭,再也没有任何知觉,此前的一切不幸或罪恶,都可一笔勾销。此系浅见,纯属自欺欺人之谈。因为身后,究竟有没有天堂和地狱,究竟有没有生命的轮回与延续,究竟有没有善得善报、恶得恶报的真实展现,他们全不清楚。倘若生前的一切言行都将在后来被天地自然清算,人们又坚信如此,那就没人不忧惧于死亡。
孔子指出最正确的途径——闻道。道即天地人道,天道即宇宙大穹的根本特性与运行规律,地道即世间万物的自然状貌与生息法则,人道即为人处事的纯正心性与正确做法。天道一以贯之,地道与人道俱是天道在尘世之中的体现;只有首先符合了天道,才有所谓地道与人道存在;倘若把握了人道或地道,其实也就把握了天道。把握了天地人道的表现在于:确知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准则,足可随心所欲而不逾矩;确知此生是从何而来,因何而来,又将去向何处;确知世间的生死,仅是漫长生命历程中的一个转折,决非永恒的生死。
人多以为,孔子之论,只为成就完美的人格与人生。孰不知,人格与人生的完美,并不仅仅为了此生与此世,而且为了给自己奠定一个更好的入道得法的基础,给他人提供一个可资修身养性、建功立业、出神入化的参照,给社会营造一种正己正人、比学比修、返朴归真的教化氛围。唯其如此,死才无所谓恐惧与遗憾,生才无所谓兴奋与留恋。
因此,人生之要义,即在闻道、得道与行道,从做人的正道切入,与自然万物相和谐,进而契合天道,远远超越生死与得失。
岳飞风波亭含冤,岳飞却慷慨无惧。何以知之?他临刑前手书八个大字:“天日昭昭!天日昭昭!”他深知赵构可以昏聩无知,秦桧可以奸诈无度,河山可以一去不还,生命可以遽然而逝,然而天地有知、有忠、有数、有恒,决不因为人间的任何障碍,而失道义与标准。“天道无亲,常与善人。”他的“精忠”无以复加,他的言行无可挑剔,自受天道的佑护与嘉许,因此人可以夺取他的性命,人却无力影响他在天道之下的自在与恒在。
文天祥临刑,同样大义凛然,明白晓畅。人们记得他的两句诗:“人生自古谁无死,留取丹心照汗青。”人们也记得他的绝命辞:“孔曰成仁,孟曰取义。惟其义尽,所以仁至。读圣贤书,所为何事?而今而后,庶几无愧。”说他“大义”,在于他的一片丹心、一腔仁义,足可惊天泣地。说他“明白”,在于他晓知身后,所行已是万世的楷模,所往已是永生的境界。人多赞同前一句,忽视后一句。其实他最后一次入狱不久,即遇一道家高人破空而来,授他以大光明法。他有儒家的长期修养作根基,故能迅速同化道家求仙向道的精义,以至胜境。
他们都死而无憾、无迷、无苦。原因只是,他们闻知、践行儒家之人道,或者一心坚信天道,或者亲身证悟天道,所以生得堂堂正正,死得光明磊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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